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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經遠遠地,隔著米白色窗框透過無色的玻璃,看見那個人的背影,那時候他的高度甚至不及窗簷,只能拚住窗台,奮力地墊起腳尖。

被覷望的房裡有人影在書桌前端坐,背對他的視線。瞇起了眼,他試圖看清未點燈的灰暗空間,卻只看見那個人手上似乎握著一箋薄紙,看不清楚內容,而他動也不動,就這樣凝望紙箋沉思著。

他瞇起了眼睛正想看的更仔細點,腰圍卻被人給圈起,扯離了窗台。
負責監督他念書的英國籍守衛叉著腰以居高臨下之姿,毫不留情的痛罵了一頓,甚至在英/國前數落他的不專注。

英/國聽了之後卻只是把他叫進了書房,警告他要上進。
那姿態竟與遠在東方的王耀有了些許的神似,他望著對方有點出神,直到英/國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才猛地回魂。

英/國皺了皺眉,「香/港,你到底在發什麼呆?」然後手指不耐煩的輪流敲打桌面。
他視線隨著對方的手指在桌面上起伏時,不經意看見了一張紙片。

應該是背面的地方以一種纖長但略為潦草的字體寫下了一串數字,正當他心中懷疑起是否這就是讓眼前的英國紳士如此失落的內容時,對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,碰地一聲以書本覆蓋而上,同時大聲問他到底有沒有在聽。
然後額頭上挨了英/國一記彈指。

好奇心於是到這裡就告一段落。
對方閉口不談,他原本也早將這件事拋諸腦後。

只是在很後來,某次幫英/國移動成堆書本的時候,他撞到了一個小茶櫃,微微蒙塵的櫃上摔落了一個方型物品,在1與0的夾縫,他匆匆瞥向那樣東西,發現有張薄紙從裡頭滑出,泛黃的紙張上書寫1783,瘦長而傾斜的筆跡,褪色的墨水。

剎那他回想起了日前,暗色的房間,書桌前獨坐的人影,落寞的姿態。

也許是好奇也或許是其他更多的情緒,他將紙片揣進口袋裡,東西歸類回原先的位置後就繼續完成英國交付的工作。

一直到夜裡才在燈下展開來細看。


那是一張老舊的相紙。
邊緣有著嚴重的斑駁,似乎曾被用力的掐揉過,到處都是曲曲折折的皺紋;而畫面廣闊單調,僅一人,逆著光。
他瞇起眼睛努力辨識,卻只能看出對方擁有一頭金黃的髮絲,以嬌小的身型研判應該是個孩子,令人注目的是與髮色同樣燦爛的笑容。

這樣破舊不堪、上頭甚至還有憤怒的毀壞痕跡,香/港不明白英/國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保存這樣一張照片。

既然殘破,就表示曾經想要拋棄。
但既然保留,為何又會如此消沉。

他思考了許久,最後將照片偷偷地放回原處。
決定提出疑問。



***

.........。對方的表情先是一怔,像是想起了什麼般,而後沉默,低下頭直視著調和成琥珀色澤的錫蘭紅茶。
當他以為會得不到答案時,便聽見了瓷杯放回茶碟的細碎聲響,而對方就望著他靜靜地微笑著。

他是我弟弟,A/menrica.
那一雙宛若翡翠般晶瑩的眼瞳裡,同時承載著回憶與憂傷。
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,就像你一樣。

***



那一個下午是香/港喝過最漫長的一次午茶。
英/國在他的面前沉默了許久許久,久到滾燙的錫蘭紅茶飄失香氣、第一隻倦鳥嗚咽歸巢,才開始說話。

「吶,香/港。你知道嗎?」
「他那個時候的高度跟你現在差不多,但力氣卻大的很,這麼壯的一頭牛啊──」英/國在空中比劃了下,「──看都不看在眼裡。」

「笑起來的時候,他那雙藍色的眼睛會像這樣瞇起來,有一次他從夕陽下回過身,雖然我知道不是,但那麼一瞬間,我真的以為我看見了小小的Angle,就在那裡,安靜又神聖。」

將下巴靠上交疊的十指,英/國嘴角勾著極淺的愉悅懷念,而神情回憶。

「他很調皮,也很會頂撞我。」
「同時又很好強,在外面受了傷也不會說。自己胡亂包紮還跟我說是什麼男子漢勇氣的勳章......老是讓我頭痛。」

「可是,你很喜歡他。」看見對方縱使埋怨卻依然溫柔的眼神,香/港這樣下了結論。

英/國先是一愣。

「開玩笑,他可是我弟弟呢。」他隨意的擺了擺手,「要是我不喜歡他,那全世界還有誰值得我去在乎我去保護?」
語畢又順手在紅茶裡加了一顆方糖。
香/港看著對方動作優雅地以小湯匙攪拌溶解的糖粉,決定不去計算那杯茶的飽和濃度。

「那麼然後呢?」他問。感覺即將來到那張照片會呈現如此的原因核心。

「然後啊………」停下了輕旋的茶匙,英/國表情沉思。「小小的Angel瞬間長大,說他不再需要被保護,用力的掙開了我的手心,張開翅膀,飛走了。」

用講述童話般的語氣,英/國笑著這麼說,眼底卻晃過一抹憂傷。接著再度投下一顆糖。琥珀色澤的液體剎那震盪,泛起一陣漣漪,一圈圈的,像淚痕般擴大,最後消失在杯簷。

「對我來說每一幕都記憶猶新,生動的就像在眼前。
他領軍壓境、他拉開羊皮紙捲朗誦文宣,他清楚又認真的對我說,
『英/國,我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你守護的弟弟了。』
你可能會笑我誇張,香/港。不過那個時候真的好多好多畫面就這樣咻地從眼前閃過,嘩啦嘩啦的,像海浪一樣。」

英/國閉上眼,搖了搖頭。

「我本來是有機會贏的,卻失去了。」他看著自己的手。「或者該說是我自己放棄的。」

看見對方的悵然,香/港僅以安靜的沉默表示等待。
深吸了一口氣,英/國繼續說了下去。

「那時候在接近戰裡,我打掉了他的槍,就像這樣──」他屈起了手臂,手肘猛地上提,「我以為這至少可以讓他的信心產生一點動搖,結果卻沒有。」

「他就那樣看著我。眼神很堅定。」

〝我無論如何都得走。英/國。〞
〝如果你真的要阻止我,那就開槍吧。〞

「───然後這麼說。」

英/國的視線飄空了起來,像望進回憶裡,怔愣的看著遠方。

「這不是很奇怪嗎?香/港。」他問,眼神卻沒有停駐。「如果你照顧一個人,最後卻要殺了他,那一開始的時候不要投注任何感情、不要為了他而有所牽掛,是不是就可以在訣別時不痛不哭泣的失去他?」

發出問句的同時,英/國靜靜的微笑著。眼神卻蓄滿哀戚。
剎那香/港只覺那神情是不能言的萬般酸楚。

「我做不到啊,香/港。」他低聲喃喃。「我做不到。」
「那是阿爾弗雷德,我在這世上最珍視的人,我唯一的弟弟啊。」

「後來,我把有關他的一切東西都扔了。能燒的燒,能砸的一律都不保存。」
「連那張照片,對,你看見的那張,我都一度發狂的想要毀去丟棄……最後卻依然留在手心。」英/國左手拇指撫上右手掌心,彷彿憶起那時候的觸感。

「我對自己說,留著吧。就當作是紀念。」
「No memory.」緩緩的收起了拳。

「僅以此奠祭。」



秋後零落斷雁的哀鳴裡,一把思念終於蜿蜒成了眼淚。
香/港怔住了。




______【END】不是這樣的,英/國先生。不是這樣的。



【記】

家人共有的血總是一脈相牽,有沒有愛情成分我不曉得,
當孩子離了家,大力掙脫開父母的手,
我只是想敘述那種沉痛。

"他一定也很想念你,英/國先生。一定的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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